主题: 有关陈波来诗作的部分评论(一)

  • 俺个海皮皮
楼主回复
  • 阅读:2491
  • 回复:0
  • 发表于:2018/3/5 11:55:28
  • 来自:海南
  1. 楼主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湄潭社区。

立即注册。已有帐号? 登录或使用QQ登录微信登录新浪微博登录

灵魂的厮守者

——谈陈波来和他近期的诗

           夏汉

       波来是一位颇有历练的诗人,18大专毕业后,曾在家乡一所中学里教了四年书,缘于爱与年轻人的抱负,或许还有作为诗人的浪漫气质在潜在的发挥作用,他1987年底随十万人才大潮来到海南。初调入海南省新华书店,再后停薪留职,从事过多种职业,做过多年英语翻译、导游,先后完成法律本科、法律硕士学业,2008年通过国家司法考试并成为职业律师。其间,还经历了几度感情的磨难。1999年底,出版诗集《碎:1985—1995》,2000年,在《星星》诗刊第9期上发表组诗《三原色》后,他一直搁笔至2014年。可以说,是诗让他成为厮守灵魂的最好借口与载体。尽管中断写作十几年,但终究又回到写作中。在《敖包会》里,他写有“除了我一人在卸下肉身”的诗句,就蕴涵着一种灵魂厮守的意味,而这是一个诗人难能可贵的品质。正因了波来的历练,他才会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性,哪怕在欣赏风景,在对于风景的诗意展示中。比如在《呼伦贝尔草原》这首诗里,看“蓝天一样阔远的草地上,一堆白云像羊。/草地一样阔远的蓝天里,一群羊像白云”,在羊与白云的审视里完成美学的转化。接下来的一个特写镜头颇为传神:

      高岗迤逦。一个人策马飞奔,身后扬起的披风,狂卷风沙与马蹄。

      而后,诗人进入一种想象中,“我一直不敢再想起这个场景:/我吃不准我到底是被他带在马上飞奔,/还是被他挥鞭打入羊群。羊群一直埋头吃草,吃得汁水淋漓”——这种马上与羊群的交错、恍惚的梦幻般的书写中,诗之真在美的层面上显现了其自身的生动,我是说,这份源自理性的诗意的延展,对于诗人来说是难得的。

      波来移居海岛已经近30年,而那种质朴与宽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现在他是一个阅历丰富的律师,终日纠缠于官司的辨析与权益的争辩之中,但他居然还能写诗,着实让人意外。想到他曾经做过20多年的旅游业,各地的风景与风土人情熏陶着,这或许是他作为诗人的一大资源。故而,看到他溢满异域风情的诗篇也在情理之中。《有个地方叫基洛夫城》就是如此。我首先惊异于诗人从一只眼里,看到了那宝石的蓝,这里披显出看似唯美实则高贵的语言气质。继续读下去,这种气质一直贯穿在整首诗篇中。


他确实这样去看过,从足以俯仰亲近的女子身上

想要验证一些似梦非梦的事物,一些
一经摩挲便应然生出的温度和诗意。
那座遥远的城,安静地藏于一片大雪。


    这首诗是诗人借助友人的一次颇具传奇的跟性相关的游历写出的,但却没有低俗与龌龊,这得益于那份气质的浸润,
“现在他老了,老得不愿意用钞票/去向一个异域的妙龄女郎交换一宿之欢”;“一支额外作为留念的唇膏……/这欢愉之地,纵情而又保持了体面的朴质”。这是一座因偏僻而孤独的城的独有风韵,有着“你走后还记得我不”的素朴和那宝石最深最净的蓝的光泽,这就够了。作为诗——尽管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不算尽善尽美——但诗里透出的精神气息足已经拥有让人称道的美丽与微妙。

      作为海岛的迁徙者,对于候鸟飞回来或许有着天然的契合与敏感,面对《海口滨海立交桥下的八哥》就是如此,

黄昏,它们似乎都回来了
少有人至的立交桥下,几棵大王棕
 并不繁茂的枝蓬,摇晃成一片叽叽喳喳
激动的黑翅羽上,连连抖搂出花样的白蝴蝶

    
    诗人并没有一味地浸淫于八哥的欢快之中,他从它们久别重逢的交喋与问候中想到了人,“和我早晨上班经过时,撞见的一样”,这个城市到处是“四处忙碌的人/在咬人的日头下忘记了歌唱的人”,此刻的诗人不再有快乐与欣喜,相反,却拥有了一种波德莱尔意义上的“巴黎的忧郁”,这只能归咎于时代的强加:


城市听任车辆在立交桥上
堵塞,龟步或蛇行,继而怏怏驰离
这些各色杂陈的车辆
我耽于其中
低鸣,喇叭声咽,各怀心事

   
    在这样的情景模式里,转而羡慕鸟儿们的“上下飞舞,了无觅食终日的愁烦与苦累”和“它们悦耳的一片叽叽喳喳声中”几乎就是一种幸福的奢侈了。作为一个移居诗人,尽管生活的快乐和无奈与本土诗人相差无几,乃至于混同,但不可回避的是,他依旧有着双重积淀,不妨说,在心灵深处,对本地以外的事情依然牵挂或萦绕于心。从《中年
饮》这首诗里可以看出波来如此的心迹:

既然在台上后退,戏不再是从前那出
酒,总喝得不是时候

总得喝下那苦的一口!你有足够的滋味
抵挡水不是水火不是火的浇漓

秋风起,起于玻璃炸裂的心
整座海摇荡。百里外,高铁在天边轧轧脱轨

祖国也在摇荡中:股市和楼市
按捺不住血脉贲张的左右太阳穴

我不说来时轻舟万里
羽毛飘下,江山挤得我两眼空荡荡

还有爱,做我褪不下的一片布帛
我甘愿被遮蔽,在如酒汤汤的河水声里尽失下落

我说酒已过三巡
你说:一杯尚握,滴沥不尽!再来

    
    这里披显的是诗人阜外的人生记忆——或许是一段旧爱,那是让人纠结而痛苦的回忆,有着苦酒般的滋味和破裂了的心境;同时,进入视野的还有高铁脱轨、股市楼市的时世难料的灾祸。这些似乎都来自于海岛之外,让他不得不为之牵动心魂。同时,正缘于波来作为一个迁徙者的身份,他并不想迁就于本土的诗歌风潮,这就意味着一种诗学独立性。正如他在《诗人微像》里坦承的“我宁愿相信那是一种/剥啄见骨的持守”:


我宁愿相信那个写诗的人
是他有意在剥啄声中
持笔,横槊,扳回冷兵器时代
歌诗行吟一世

    
    显然,诗人在潜意识里有自己的秉持,或者说,他会在更多的历史回溯中,找到一种通感,那便是找回一个曾经过往的诗歌自身,哪怕“滚烫的肉身用于散轶”,这种睿智与勇气是令人钦佩的。


      在波来近期的诗文本中,《心中有颗树》显得颇为特别,这是一首典型的抒情诗,这样的诗往往易于空洞与大而无当。波来却处理得很好,就是说,他在内敛的把控中,寓真情于诗行间。诗从生活中采撷意象,显得质朴、亲切,不妨说更贴近内心:

我允许蛞蝓和蚂蚁在树干上日夜穿梭
它们是我俗常生活里太多的心跳或诱惑
自然,我想起二、三只小鸟
我允许它们在黄昏时分归巢,心胸里迸发出鸣唱
如果可能,我还需要一只小兽
我允许它带来月光,在树杈上睡去。或者
带来低吼与撕咬,然后带着我那部分内心
在树影里安放趾爪

    从这首诗里也看出诗人努力于更多向度的开拓,而唯此方能实现一个中年诗人的诗学野心。《侠客行》则是另一个路径的实验。他的第一句是“当那棵槐树倒伏于呼啸而来的铲车,这传统的钉子户/终于被拔掉,时间的反攻倒算就此开始”,随之而来的是:我在忘却羞耻,他是我私下托付的杀手等句子,这里面一定包含寓意,或许是诗人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既不能直书,便借了如此古老的形式,实在难为了诗人。但这首诗因而才有了形式学意义,自然也张扬了一种传统中固有的侠义血脉:

因为他的死,我幸免于死
但他会从我活着的部分随时生还

    
    缘于通常的阅读经验,但凡能与一个诗人谈诗论道,那么他就一定是一位对诗领悟颇深的诗人,而若能就一首诗去阐释其技艺,那这首诗一定拥有让人称道的诗艺。波来的《放下了》就是如此——从技艺层面上看,这首诗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放下一块石头。放下石头一样
压在心上的锲形沉闷,放下
有病的想法。水要流,路要在四方走

放下习惯性的寄托,忘记我们
用了太多品质可疑的器皿
贮放俗常的滋味

放下一个人,她和一段
时光的亲昵
不过是一张叶子背后的狎戏

放下祖国,也就放下
越土逾疆的畏罪感
爱像泥土与岸一样绵延

放下冬雪和冷,这个冬天多么长
自此出入你眼里的,尽是
春光里明媚的人

放下的石头最后回到
尘土飞扬的大地。你的被自己放下的
身体,要和石头一起飞

    
    这首诗很纯净,所有的意象都很圆润:石头、水、器皿、一个人、泥土与岸、雪、身体,都在沉闷、想法、寄托、滋味、亲昵、爱等的修饰中得到最终的完成。而且这首诗的语感很安静、舒缓,没有突兀的蕴含——哪怕是“放下祖国,也就放下
/越土逾疆的畏罪感”也在“爱像泥土与岸一样绵延”里柔和了下来。尤其是最后一节:“放下的石头最后回到/尘土飞扬的大地。你的被自己放下的/身体,要和石头一起飞”显现出一种灵魂的执守——在石头、大地和身体的共同托付之中彰显了精神的最高强度。我几乎可以这样说,有了这样的诗,波来就是真正的诗人。

                                                                    

夏汉,1960年生,河南夏邑人著名诗人、评论家。诗作及评论发表于《诗探索》《诗刊》《奔流》《江南》《西部》《汉诗》《飞地》《读诗》等国内报刊及多种诗歌选本,出版诗学评论集《河南先锋诗歌论》《语象的狂欢》、诗集《花园》《冬日的恩典》《街头的证词》
  
二维码

下载APP 随时随地回帖

你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陆
加入签名
Ctrl + Enter 快速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