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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0/10/20 14:54:34
- 来自：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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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袖珍军营 长大以后，对士兵的神秘感逐渐消失，但还是喜欢和兵们贴近。不图什么，就图他们单纯而不复杂，随意而不刻意，朝气而不暮沉。特别是在家乡小学任教的那几年，与兵们贴近，给我孤寂的乡村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家乡门前那条弯弯的小河，从村东头缓缓流来，在村前打了一个美丽的转身，这才改向村西头流去。河水清澈透明，两岸曾经是疯长的竹林。它就是麻线河，一条至今还没有被污染的母亲河。村西的河岸边有一所绿色的“袖珍军营”，里面总共住着两个兵，那是当地驻军的一个抽水站。抽水站里的士兵一年一轮换。我在家乡的小学工作了三年，兵们前后一共换了三茬，于是我所认识的兵也就有了六个。这些兵，都是我生活中的朋友，他们改变了我对军人的观察角度。如果说，过去我是用一种仰视的虔诚来观察军人的话，现在，我已经改为平视，调整为一种朋友之间亲密而对等的交流。他们都是老兵，而且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不光要懂技术，关键是要守纪律。因为，前村后村的大姑娘们，有事无事总爱往抽水站里钻。比起军营里火热的生活来，抽水站是十分冷静而凄苦的。后来看了《士兵突击》，觉得许三多他们五班根本不算什么：五班好歹是一个班，是一个五人的军事建制；而两个兵的抽水站，连“战斗小组”都算不上，想吵架都吵不起来。抽水站里的兵渴望着与外人交流，可是军纪是严明的，他们不能随意到老百姓家里去。而此时的我，孤零零地守在家乡的小学，同事们都是我从前的老师，最小的也大我十来岁。初中的学生中有不少是我儿时的伙伴，我的出现往往会给他们造成一种压力，因而也不愿意接近我。正因为这些，我和“袖珍军营”里的两个兵“同病相怜”，一拍即合，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这些兵们很会解闷儿，有一个喜欢练书法，有一个喜欢吹笛子。练书法的，我跟着他一块儿练；吹笛子的，我就和他一块儿吹。当他们不练书法不吹笛子的时候，大家就坐着发呆。这时候，我知道他们在想家，在想自己的部队，在想自己的战友和亲人。那位吹笛子的兵来自笛子之乡玉屏。他很重情，调离的时候，拉着我呜呜地哭，并送了我一支笛子。我也送了他一本五线谱。这些兵的年龄都比我略大一点，只是在第三年的时候，来了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兵，他叫彭昌贵，镇远人，从小生长在潕阳河畔，水性极好。他说，守着这么好的水，不在河里泡泡，就白白浪费了。于是我们就天天清早练游泳，从春末一直坚持游到秋末，不论刮风下雨。彭昌贵的床头总是预备着一瓶白酒，不是自己喝，而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他知道我有点怕冷，就在下水前给我灌两口。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父亲死了，他要去奔丧，回来就打退伍报告。他解释说，他也很想留在部队，但他是幺儿，哥哥姐姐们都在外地，母亲又不肯离开老家，所以他必须回去。这件事让我很是伤感。后来，调离了家乡的小学，来到活龙中学任教。尽管那里山青水秀，是麻线河的上游，却再也找不到像彭昌贵那样喜欢游泳的人，于是也就没有了游泳的兴趣。离开了家乡，就远离了家乡的“袖珍军营”，也就割断了我与军人的联系。几年之后，我回家过年，走到村后的小河边，去寻觅那所绿色的小军营，只见眼前荒草遍地，枯藤老树，残垣断壁，已经没有了半点军营的影子。打听得知，部队放弃了这个抽水站，也就拆除了这座小小的军营。此后，我离家越来越远。1985年，我来到安顺教育学院学习。那时候，中越边境线上，战火依然不断。于是，一个英雄让我们肃然起敬，那就是贵州军事天才廖锡龙；一首歌曲让我们热血沸腾，那就是《血染的风采》；一个地方让我们无限向往，那就是“两山”地区的猫耳洞。距学校不远的73野战医院，有一天突然一下运来了许多伤兵。这天中午，我约了好友王江，一起到医院里去，想感受一下我们心中的英雄。中午的医院是静谧的。住院部前有一个庭院，里面有一座假山，假山四周是一些花草，花草中间还点缀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几个战士正在那里拍照。这时，一个感人的场面震慑了我——一个小战士，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勋章，正在艰难地把伤残的双腿遮掩在岩石后面，微笑着面对镜头。当摄影员正要拍照的时候，他突然喊：“停一下！”一手撑着岩石，一手掏出手巾擦脸。他擦得很慢，很仔细，很认真。擦完之后，他又摆好姿势。摄影员刚要按快门，他突然又喊：“等等！”这时，我发现他眉头紧皱，笑容却依然凝固在脸上。“让我调整一下情绪。”他说。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个气氛，立刻拉着好友往外面跑。 跑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的眼睛潮湿了：他为什么要如此费力地藏匿断腿？他为什么要如此艰难地面带微笑？如果不是为了安慰亲人，谁会这样做？一个年轻的战士，尽管自己处在失去双腿的巨大痛苦之中，心里依然在为别人着想，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情怀啊！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想起了战争，想起了和平，想起了历史，想起了未来，想起了前方浴血的战士，想起了家乡的“袖珍军营”里的士兵。于是，我以《战士的形像》为题，写下了一首小诗：你的双腿/失落在燃烧的土地/可是你没有忘记/摄下胸前闪亮的勋章/去抚慰/母亲思断的愁肠…… 这是我平生发表的第一首小诗，尽管在今天看来，它是那样的粗陋不堪，却是我思想情感的真实流露和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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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实在，也很感动人！
只有在那种特殊的场景里，人的情操才会得到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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