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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1/11/12 14: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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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军 往 事（九十四）
离开瓜岭连队时，说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有一种遗憾、内咎，或者是对连队的领导及战友们所期望的结果不同而感到歉意，或者最终是复员了，渴望回到家的感觉让我又有一种冲动，或者什么也不是，就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定……
到了团部所在地的石丫口，大概是中午时分，下了车便去告别几个老朋友，是他们的帮助，我最终才得以在复员名单上出现。他们见我去了也脱下军装，一则为随了我的愿而高兴，另则向我表示歉意，说这几年我都窝在连队他们没关照到我，说到要复员，我就没一点回旋的余地，这总是让人有点遗憾。他们也还是不太明白，我怎么会这样倔，非得走不行？最后群工股干事问我：“你真准备好了一定去参加高考吗？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有思想准备啊。”
我还是没正面回答他们的提问，感谢了他们，并告诉他们，我这人嘛总会努力的，这一点他们倒不必耽心。
别过他们后，再分头去找其它连队陆续到来的这次一起复员的战友，特要好的战友“咪马”也来了，他是上海“知青”，这样，路上有伴了。
吃过下午饭，没什么事了，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荡荡的，是在瓜岭知青点与玉那次交谈时后来出现的那种空空的感觉，难道真的只能留下遗憾了，与她告别都不能？可心里总不甘心，于是急急地出了团部的营房门便往马关县城赶去。
团部走县城并不远，用了多少时间没再注意，反正脱了军装也不是侦察兵了，不绷那根玄，就一直走着，有目的也无目的地在马关县城的大街上顾自地穿行。
大概走到县法院那地了，绕一绕没碰到什么便就离开了，再往印刷厂那里去，也绕一绕，再离开了，没想去找那些姑娘们，明天就离开了，这会去告诉她们我复员了，我怕自己会丢人，也怕看到她们失望不解的表情。
终于也没碰到什么，走一回也是了个心愿吧，我得回了，便回头走着，要到街口了，正行走在马关旅社的对面，后面有人在叫我，声音很熟，是玉的声音，我急忙回头，果真是玉。
“真的是你！？”我有点不敢相信，向她投去惊喜讯问的目光。
“你终于得去了？”她赶过来，反问着我。
我突然有点语塞，没想到她突然见着会问这个问题，稍稍迟疑才反映过来，我也脱了军装，穿的是原当侦察兵时那件蓝色卡琪布学生装的便装，脚下是新换穿的地方青年人才穿的那种黑色皮鞋，军帽戴着，也摘了帽徽，裤子是绿军裤，这种穿戴，当然不是军人的着装，也不是侦察兵便装的着装，这一点，玉本心细，她是能看出来的。
“我复员了，明天就离开马关了，还以为真的见不着你了。”我反应过来，急忙回答她。
也许是事前大家都没想到会这样突然相遇，或许问到和回答的话语也有点突然，我俩突然都沉默了，好一会，玉打破沉默，问道：
“还是要回去参加高考读大学是不是？”
这话问的，当然很正常，只是我可不敢充大，有愿望是一回事，真能考上那有这样简单，如果敷衍搪塞其它人的话，不用负责任拍个胸膛好回答，可对玉，那能随便拍胸膛搪塞敷衍呢，我有点不想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复员。”我回答她说。
“还会有其它原因？”玉问。
“反正都复员了，明天就走了，说什么原因也没意思了，还是你说说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我其实更想知道她的情况。
“我安排在马关县工作了，所以在这里。”玉告诉我。
其实这一点我是想到了的，法院那姑娘说看到她来马关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她父亲落实政策的事情并不顺利，回州里要安排好的单位或工作会难，以她父亲属知识分子的特点，首先是考虑好的单位和工作要紧，县城离州里本没太大距离，工作单位好了，今后找机会调上去就是了，不过迂廻一下。只是看玉并不是很满意情愿的样子，便问她：
“单位不好吗？还是工作不好？”
玉告诉我，单位是个好单位，工作也不错，只是当初是想回文山的，但因她父亲工作是恢复了，而落实政策的事并没完，在文山找不到单位安排，加之还有弟弟妹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离家远了些，所以并不满意，也因为此，她连当初一起的“知青”们也没告诉，心里觉着还是有些委曲。
其实这点委曲算什么，她安排的工作、单位都不错，听她说后我告诉她，万一不满意就争取高考嘛，反而这样还有了动力。没想提起高考的话头，玉反过来再问我：
“我想你复员肯定还是想读大学的原因，是不是？”
“真不是，明说吧，我没你这样好运气，我家的政策落实难着了，我想回去争取……”
但我没把话说完，在过去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对她讲过我家及我父亲受“文革”冲击的事情，但我没讲过家庭被遣送农村的事。在人世间，快乐无论多少，都可与人分享，但刻骨铭心的苦难必需自己承担，因为它并不那么容易启齿。其实在部队，也没任何人知道此事，连连长、指导员做我的工作要我留下，我也没给他们透露，以至于他们总不明白，我如何会坚决要走。开始没下决心，是想当时在落实政策中，可在瓜岭训练民兵时，接到家里的信，有人再来调查了，仍不给办，这事我母亲本来一直内咎着，因为此，又挂念我，病情更是加重到病危的边缘，得到这个消息，所以再没犹豫，便直接到了团部，找到那几个朋友，再补报复员名单时，钻了个空子，便复员了。
此时面对玉，我还是不想把话说完，那次她说看我独处时会冷峻坚毅得不容人靠近，其实该是苦难经历的结果，而我不想去揭内心的遭遇，所以也只好避开了，起码无论在那时，还是此时面对玉，何必硬是要揭开呢，就让它留着，继续给我以倔犟和固执……
[此贴被冬流水dlshn于2011-11-12 14:52:3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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