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壮歌
——普通民兵张承昆扑火事迹纪实
生命是美丽的，世界因之而多姿多彩，生命是短暂的，易碎的，然而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为之在所不惜。
当山风吹起来，山火烧起来，是谁率先赶到火灾现场，与火魔做着不屈的斗争？当孩子有难，是谁心急如焚，勇救孩子脱离危险？当救火人员有危险，是谁保护队伍撤离，提刀断后？张承昆，一个普通的民兵，一个淳朴的大山汉子，在湄潭县马山镇“１·２９”森林火灾事故中，用青春和热血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烈火壮歌。
一
春天的脚步总是迈得那么快，冬天还没来得及告别，新一年的春天就早早地到来了。２００６年湄潭的冬天，只下了一场小雪过后，气温就开始回升，连续几日的暖阳，晒得早已干枯的树木着火就燃。
1月29日（农历的腊月十一），眼看就要过年了，没有雪花飘飘，北风潇潇的天气，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更不是一幅飞雪迎春的画卷。天气依然如同春天，暖阳高照，长风忽而掠上高岗，扯得林梢乱动松涛回响；忽而扑下峰岭，卷起黄叶片片，尘土飞扬。
距湄潭县城约４５公里处的马山镇聚合村，三三两两赶场值办年货的人们相继从大山里走出来，于是公路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人声车声交织在一起，大山深处，隐约传来年猪的欢叫声，更为节日的到来增添了欢乐的气氛。
二
在聚合村赵家院子，张承昆正与主人商谈买猪的事。谈好价格，赶猪出圈，正抬秤举砣，猛然间，一声高喊自远方传来，“烧茅坡了，快救火呀……”大家一愣，张承昆扔掉秤杆，转身猛跑，边跑边说：“快，去看，救火要紧，猪的事明天再说。”话方说完，早一阵风抢出了赵家院子。
张承昆跑出赵家院子，抬头一看，只见岩上屋基方向上空，火光冲天，浓烟笼罩了整个山头。聚合村护林员罗方喜一边飞跑一边大喊：“起火了，快救火呀！”糟了，今天恰逢赶场，大多数人不在家，必须快拿主意，张承昆当机立断：“快用电话向镇政府和县林业局联系，迅速组织本村的男男女女上山，再叫人向其他村求援，我先行一步。”
不待罗方喜回话，张承昆便飞身冲向家中，他取下一把柴刀，撒腿就向火灾现场奔去，边跑边大叫救火，火光与呼救声同时惊动了几个村民组的人。
刚跑到山脚，一个半大孩子高兴地一把扯住他：“叔叔，快去救冬生他们，他们……他们……”
“他们在哪里？”
“他们……他们在……”过度的惊恐使孩子语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快回去，我去救他们。”
张承昆撒腿狂奔，如一支利箭直插山腰，荆棘挡道撕碎了他的衣服，野藤绊脚，要把他带下山涧，挥舞的柴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忽而弓身忽而直立，如山猴般迅捷。
群山颔首，注目这大山的精灵，蓝天无语，以博大的胸怀容纳着这英勇的壮举。时光在飞逝，小孩的安危仿佛大火一样在张承昆心中燃烧。山路在缩短,近了,近了……
两公里陡峭崎岖的山路啊，常人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攀爬才能到达，张承昆却只用了１０分钟。
“冬生！冬生！”冲上山腰他就隐约听见哭声，循着哭声找去，只见三个小家伙正蜷缩在岩嵌下，大火噼噼啪啪直响，火星飞舞，黑烟滚滚，三双小眼流露的全是说不出的恐惧，扯喉长哭的嗓音已变哑。“快！往火势相反的方向跑。”他一蹲身把最小的小孩背上背，再一把抱起另外一个小孩，认准方向踏踏地跑起来，他知道不远处有个凹湾，火势万万波及不到那儿，凹湾下有一条小溪，顺着而下只１０来分钟便上大道通向村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三
由于最近的五级火险天气，气温高，山风大，山上杂草树林干燥，火势迅速蔓延。张承昆心里明白，如不及时扑灭火源，大火将直接威胁到连片的2万余亩天保林和退耕还林。情况十分危急！
他再次冲到大火前，柴刀在空中扬起一道圆弧，一棵小柏树应声而倒，柏树枝繁叶密，是扑火的好工具。张承昆把刀向腰间一别，一团绿云随着他冲向火海，“扑”地一声，一团火苗应声而灭。“扑，扑，扑”烟灰蹿起来，猛袭他的双眼，火星乱迸开来，齐向他身上招呼。他挥舞着，扑打着，大火烧焦了他的眉毛，荆棘划破了他的手指，脚底被火炙烤得钻心的疼，全身如进蒸笼一般，汗水涌上发尖，腾起一团团白气，脸上遍布东一道西一道的痕迹，也不知是汗水流淌的还是泪水冲涮的。一颗心咚咚地上蹦下蹿，努力地寻找着爆裂的出口，喉间似有千条虫子在爬，干痒而又难受。他多么想躺在草地上长长地舒口气，抑或跑到峰脚一头扎进山溪里痛饮一汪清泉，但是他没有。那一团团滚动的火苗，燃起了他心中的股股怒火，他爱这山，胜过珍惜自己的生命，自孩提时代起，就结起恋母般的情结，那翠的柏，绿的松，红的花，清的泉，处处留下他的身影。他扑打着，扑打着，心里揪心般的痛。不时回头向峰下望去，心想援兵总该来了吧！他扑打着，扑打着，只觉周身骨头都散了架似的。
四
森林起火后，正在山下劳动的该村护林员罗方喜迅速放下农活，一边立即向马山镇党委政府和县林业局以及村委报告，一边组织该村在家村民上山扑火。一时间，浓烟笼罩了整个山头，大火映红了半个天空，火光与呼救声惊动了附近几个村民组的村民。
山风强劲，风向由南向北吹来，一条条火龙迅速向北面的山梁袭来，不好！大火一旦过了这道梁子，连结绥阳县小关乡、湄潭县西河乡的近两万亩林地直接受到严重威胁。张承昆顿时忘了伤痛，扔下扑火树，抽出砍柴刀，一咬牙，正要纵身去砍隔离带。
恰好这时，同村村民王朝军、罗方喜、黄世贵等数十人在村主任刘显飞的带领下火速赶来。“大家听我的，现在形势万分危急，我们要抢上这道山梁，”张承昆向前方一指，说，“劈开火路，扑灭火源，拼命死守，静等援兵！我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村民，一定要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事不宜迟，冲啊！”说罢率先向前跑去。
一场攻坚战打响了，张承昆柴刀连挥，冲在最前面，村民们各选方位紧急行动起来。大火越逼越近，风借火力火借风威，火焰蹿起一丈多高，藤木草林如鞭炮般连天炸响，滚滚浓烟升腾着盘旋着，黑了半边天。
在此危急时刻，镇机关干部和邻近的村民组成的救援部队赶到了现场，灭火队伍大增，一次次把腾蹿的火苗压下去，炙热的地面烫穿了鞋子，所过之处血迹斑斑，但谁也没有后退半步。人声火声响成一片，这是一场勇敢的较量，这是一幅壮烈的画卷，七尺男儿昂起血肉之躯，向疯了一样的火魔无畏地进击，一方大逞淫威要席卷天地，一方争锋相对寸土必争，峰岭上，人与火殊死地搏斗。狂蹿的火魔如一匹怒马乱踢乱咬，大山的精灵像只只灵猿东走西游，数十分钟过后，火势渐弱，人们正暗自庆幸。
哪料几分钟后，形势陡转，山风发出尖厉的啸声从北面猛袭过来，所过之处树偏草歪。风向突变，渐弱的火苗如舐遇流淌的汽油，“呼呼呼”蹿起一丈多高，火苗一路舔动，似千百条金蛇乱舞，排山倒海压向南坡旋风般扑向正在此处制造隔离带扑火的张承昆等人，热浪滚滚，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众人猝不及防，皆相顾失色。
“危险！危险！快避开！快点，快点。”张承昆来不及多想，一边催促同伴高声示警，一边迎着烈火挥舞着柴刀拼命砍树枝，扑烈火，他要断后！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一秒、二秒、三秒……眼看众人避开了火龙的吞噬，张承昆心一宽，腾地转身正准备后撤，却发现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位名叫陈旭的青年也在扑火。“你疯啦！”张承昆一声大吼，一个箭步飞了过去，一把将陈旭推出去老远，陈旭得救了，他自己却被脚下的葛藤一绊，一下跌入火海，火舌贪婪地舔动，他变成了一团火球……
30分钟后，经过镇村100多名干部群众的齐心奋战，火势得到了控制，人们在半山腰的乱石堆里找到了他。此时，张承昆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手一碰，身上就会黏下一大片皮肉，人已昏迷过去，生命危在旦夕。在现场扑火的马山镇领导迅速组织抢救，对余火进行清理。
下午4时许，张承昆被送到县人民医院，等候在那时里的医生迅速将其推进了急救室……
五
几乎就在同时，县委书记田刚、县长肖发君得知此讯，当即作出批示：要全力抢救伤员，认真处理火灾现场和火灾事故的调查，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当即，县委县政府召开紧急会议，成立了以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杨游明为组长的善后事宜处理小组。县委县政府、马山镇党委政府领导多次到医院看望张承昆同志，了解伤情和救治情况。
张承昆舍己救人、扑火烧伤的消息传开后，聚合村二组的村民们都自发地来到了医院，看望他们身边的英雄。
２００７年１月３０日早上８点，镇党委书记刘剑、镇人民政府镇长龙卫东一行来到张承昆家慰问。走进张承昆家不到５０平米破烂的木房子里，大女儿张云云正把一束湿湿的柴禾放进灶堂里，瞬间弥漫出一股浓浓的烟雾，熏得她眼泪直流，另外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围在早已熄灭的炉子旁。见此情景，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涌上他们心头。 自从三年前妻子患癌症去世后，年仅１２岁，懂事的张云云便主动承担起了母亲沉重的家务，单薄的身体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三女儿仁敏和儿子张耕是一对双胞胎。是呀！自妻子去世后，全家的重担就压在了张承昆一个人的肩上，上有年逾七旬的双亲，下有未成年的三个儿女。而今，家中唯一的顶梁柱也受伤住院，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六
１９７１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在马山镇聚合村，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温暖地照着张祥忠家新修的木瓦房，一只肥母鸡从堂屋跳出来，大摇大摆地在院坝觅食。
“哇，哇，哇”随着几声婴儿的哭声，张承昆呱呱坠地了，中年得子的张祥忠、赵金淑夫妇倍感高兴，贫穷的家庭也因了小承昆的出世增加了欢乐和幸福。是呀，在旧社会，张承昆的祖辈、父母亲在因贫穷受尽了苦；而今，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小日子虽不算富裕，但也和和满满。
从承昆记事起父母就谆谆教诲：人生短短几十年光阴，要做一个社会上有用的人。正是基于这种教育的影响，从小张承昆就热爱集体，关心他人，时时刻刻践行着自己爱国爱家的诺言。１９９４年，他成为了村里的一名民兵。
采访中，我们了解到，聚合村近年来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火灾7起，张承昆都参加了，有两次他在小关和白岩村走亲戚，当地发生了火灾，他也率先冲向火场。
“张承昆真傻，小关、白岩发生火灾关他什么事，家里那么穷，多用点精力发展自己的生产才是真的！”其姨妈多次这样对人说。
张承昆的做法虽然为少数人所不能理解，但他却一如既往地坚持着。
七
经过数小时的抢救，我们的扑火勇士终于苏醒过来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火……救火！”“救孩子！”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感动不已。
“国家拿出那么多钱来搞退耕还林工作，而我们这里已经成林的山林都不保护好，让大火烧后，子孙后代捡把干柴都没有地方，到那时真是愧对我们的子孙啊！”当马山镇党委书记刘剑去看望张承昆时，躺在病床上的张承昆说出了心里最质朴的想法。
火魔无情人有情。为全力医治我们的扑火勇士，县委县政府多方协调，加强与院方的联系，要求动用最好的医疗设备和最好的主治医生。短短数天内，马山镇党委政府马上筹集了５万元资金，县民政部门出资３万元用作张承昆的医疗费用。团县委等单位还发起了“向救火英雄献爱心的倡议书”，寻求社会力量的帮助。目前，县委、县政府已将张承昆送往遵义医学院救治。
八
张承昆躺在病床上，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他的脑际。他永远忘不了妻子临终时的情景，“承昆，不必再为我花钱了，你没有嫌弃我我已心满意足了，只是三个娃儿还小，爸妈也老了，你怎么拖得动？我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呀！”“你不会死，你会很快好起来的。”“不要骗我了，我的病我自己晓得，你好瘦，比娃儿还瘦，我死后，不要再为我操劳了……”是呀！自从妻子恶病缠身后，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家庭因了沉重的医疗费用而一贫如洗，妻子去世后，更是债台高筑。眼见近日左邻右舍忙上忙下的上街值办年货，原本打算，趁年前生猪行情看好，做一笔小买卖赚点钱，勉强过个年。哪曾想今日？
“爸爸，我要放风筝！”
“好，另加一串鞭炮。”
“爸爸，我要一件新衣裳！”
“好，好，爸爸给你们一人一件新衣裳。”
儿子、女儿可爱的小脸庞一次次地浮现在张承昆的眼前，一股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九
巍巍大山，养育了朴实的大山汉子。赋予了他们大山一样的执着精神和大山一样的宽广胸怀。
当地的学生在谈起张承昆时，异口同声地说：“原来我们认为的英雄只有在战场上有，其实英雄就在我们的身边，张承昆叔叔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原村支书周正方告诉我们：“他妻子去世后，他也想过到外面去打工，当看到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出去后，他没有走出去，因为村里的一些公益事业需要劳力。修路、建桥、植树造林等，哪怕他家条件不好，缺少劳动力，但他仍主动参加。他是我们村难得的好青年！”
“要不是他推我一把，烧伤甚至被烧死的肯定是我。”被张承昆从火海里救出的陈旭满怀感激地说。
“承昆的做法是对的……”当干部群众去安慰张承昆的父母时，勇士的母亲手捧张承昆被烧焦的衣服哽咽着说。
张承昆，一个普通的民兵，一位朴实善良的农民，在临危时刻，为了国家和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挺身而出，在利与义的取舍上，在生与死的考验中，真实地诠释了大山之子的质朴与崇高、平凡与伟大。
十
当我们沿着张承昆同志的足迹爬上山腰时，大火肆虐过的十余亩林地一片沧桑，路旁的山溪静静地流淌，暖阳依然高照，不时有小鸟在林中飞来飞去，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春风徐来，张承昆——一个普通的名字，在林子的上空浮动，飘荡，向着远方，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