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诗谈开来
陈波来
1、
粗读祖波《一个人的行程》,感觉作者仅仅是用分行文字,记录了一个人在埋怨与叹息声中,只身上路的心情。
请原谅我用“分行文字”、“记录心情”,而不是用“诗”、“抒发心志”来谈我之读后感。
一首诗有其内在的旋律,一种自始至终的呼吸感,分行的意义就在于此:为这样的旋律和呼吸感服务。
一首诗如何表现和抒发,我个人认为重在选择和取舍。选择一种角度,出新,才能出彩,才能称之为创作。而取舍是指在众多意象和喻体中,有舍才得,一定选用最切合的意象和喻体,来集中服务于你所要抒发或表达的心志。否则,眉毛胡子一把抓,乏善可陈,前后不相结首尾不呼应,形散气也散,最终流于个人流水账式的情绪记录。
一段或几段分行文字又如何称之为诗,除了避免个人流水账式的情绪记录外,还要回到老话:即小我入、大我出的为文之道。小我,即是写作者个人,你带着唯你才晓得的埋怨与叹息,带着唯你才晓得感谢的司机的恩赐、高速公路的争端、车站轰隆的鸣笛(和一句余秀华式的穿越。千万不要拾人牙慧,写得再流水也不要此句!),踏上一个人的行程。但要表现在诗里,你已经不是带着私密(除非那私密会增加诗意的表现或效果)与读者躲迷藏的原来的你了,你是一个更开放的、更广大的“我”,否则读者如何心甘情愿(共鸣)地认同你走出一段“笑看风云起伏花开花落”的一个人的行程呢?
从小我到大我之化,确实关乎一个写作者的才情和造化。有人说,写作的奥秘就是尽可能地隐去小我。很值得玩味。
2、
原来也想试着改改,本着去芜削繁之念:
一个人的行程
诗/祖波 QQ:17876305598
一个人无声地前行着
埋怨,点点滴滴的埋怨,
换不回丢失的时间,
叹息,点点滴滴的叹息,
赢不回错过的陪伴
一个人的行程
悠然唱响水光里的灵动
祸与福,失落同欢情
叹息和埋怨
化作风,云,尘埃,
融入山水与尘世间
山野中的芬芳
人潮中的激流
一个人的行程
目标始终是那前方,心的方向
即使有迷失和彷徨,
但没有多余的泪水和空白
无法避免痛苦与失落
那就坦然的面对
花开花落风起云伏
谈笑间
一个人的行程
行亦一念,止亦一念
改到最后,多少有点茫然,几乎是改了原作之意。原作所透露出的,似不顾亲人挽留或责其一事无成的埋怨和叹息、而执意踏上陌路的意思。但原作所称“我一个人的行程”:“我的目标在那前方,/心的方向没有迷失没有彷徨”,尽现年少的不惜之勇与不谙之心,所以才只是敷衍以“
简单的笑看风云起伏花开花落”。但如何是简单?!看来作者的“一个人的行程”,来日方长。
又,第一段“点点滴滴的……”,这种重复排比,新诗表现上少用。
3、
多诵读些好诗。一大好处就是培养诗的语感:找到你诗中的旋律和呼吸感。
多悟。清人况周颐说为文为诗之心: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有万不得已者在!
这么多年来,已记不得作者,这首诗却让我至今赞叹:
我爱你
我爱你得要死
只是我死了
谁还能
像我这样爱你
干净,剔透,无需形容词修饰。但文字的或者诗的趣意之外,那份壮阔的爱,令人动容!
近几天又读到一首好诗,作者是还叫悟空:
《天葬台上》
天葬台上,飞得最高的是秃鹫,其次是乌鸦,再次是麻雀。
天葬台上,飞得最低的是秃鹫,其次是乌鸦,再次是麻雀。
最高和最低,两句。似简单的重复,但立意高远而近于朴拙。
我读出至少两层意思,一是中间俯仰的是人,是秃鹫乌鸦麻雀风雨江山之外的,一个万不得已者;二是天葬台上,人的死本无级序,但自然(秃鹫乌鸦麻雀)却有规律,因为呈现级序,故残酷。
再有雷平阳《哀牢山祷词》(?)“一版”和“二版”,“二版”化繁为简,也是朴拙的短短几句,意在言外,萦绕不去。
多悟,从多读、多写中来。
4、
坛里一师友说近期涌现好几位笔力生猛的年青人,诚如斯言,坛里一时景象万千,莫大好事!
总体上读来,几位年青的朋友,可能囿于小资或小我,文字虽小有清丽,尚不足大观,或者说多滞留于记录而非创作层面。此时多向他们提供些写作方面的建议,应不无裨益。
我不揣冒昧,尤其是不揣十几年没有读书和写作而致的生涩,写上几句,总归是极愿与以上年青朋友分享和共勉。
就我所知,家乡湄潭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单就诗歌创作而言,一度有金钟阳、凌姜、胡顺猷、周开迅等峭拔的师友,不让于其它市县。我所知的目前活跃在外的湄潭籍诗人,在都匀的有伍亚霖、在兴义的有陈朗(若有其他省作协会员的,还请跟帖告知)。但是本地的诗歌创作,恕我直言,凋敝了。
迅哥儿一直耽于公务和家乡茶文化推介,竟致沉疴。今年春节期间匆匆一面,得告拟在疗养期间,重返诗歌创作。转而想,对家乡的诗歌创作何尝不是一大幸事。
一起努力吧,还有年青朋友们、家乡的诗友们!
2015年3月8日匆就于HK